Thursday, December 07, 2017

即興舞蹈大會第三季




即興舞蹈大會,每季都有新亮點。
上回,首次和素未謀面的人跳舞。
這回,首次和體能教練跳舞。

舞蹈,是時間與空間。我要花多少時間,用什麼方式,從這一點移動到點
即興,兩個M就說完了,moment (動作) & movement (時刻),此時此刻,心底的感受,變成動作,或是身體太多感受,反而凝結靜止不動。

//來賓一號:阿飛//
未受身體訓練的一般人,像是細弱的玉米穗子,很容易使她跟著你動。

遇上了肌力反應好的對手,哇,全然不是這麼回事。要快比你更快,要低他比你更低,育年身上尚有舞蹈訓練痕跡可循,眼前這位純然本能,純然反應,身上沒有內建舞蹈套路, 就連慢下來,也猜不出他要慢去哪裡。

雖是即興,每個人總有自己習慣的動作,我的習慣動作是甩右腿。

通常,對方要不就是跟,要不就是閃,若是跟,則兩人同時同步舉腿,若是閃,則對方勢必要低身。

「不是閃,就是跟」
至少,當時的我如此篤信。
顯然,我太天真

甩右腿,這一秒,阿飛捉住我的脛骨

我心中「!!」

下一秒,他靠過來,將我倒提,掛在背上(喔天啊)饒是我向來淡定冷靜,也忍不住輕呼「seriously?」
(阿飛事後表示:我有聽到你脫口而出seriouly 耶) (我心想:你倒是很淡定啊還有餘裕聽人說話)
(再追想,欸我怎麼忘了對方是柔術底啊,捉人手腳再自然不過)

如果說沒有身體訓練的人是玉米穗子,眼前這位像是一片海,四面八方壓力包圍過來,我在翻騰中找突圍的空隙,有時滾地,有時伸手,有時掃腿,總衝不出去。

ㄧ時之間玩心起,我想「突圍難,那就沉吧」,仗著是好友,大著膽子重心全放。(你若接不住我,我就要後腦杓撞地了,好友)對方一秒也不遲疑,穩穩的,穩穩的一路讓我沉到地板,重力連綿不斷,未有一絲一毫遲滯,我像一顆石子,沉到海裡。

這傢伙用力的方式,真是一片海,有你的。

身有柔術底,無舞蹈套路
要接,接到底,毫不遲疑穩當無比
要扛,扛的起,一肩扛兩個女舞者,亦是輕鬆寫意。

像是水,水是沒有差別的,水忠實反映你的狀態。
要走,不管去哪,水都在四周,
要沉,水總是接住你,一路到底。

少年時讀武俠,隱隱然覺得「舞」「武」相通,但我這輩子還沒試過任何武術。這回交手,讓我重新思考身體使用相通處,散會後連日思索,潛心回到少年時代讀武俠的日子。

//來賓二號:育年//
上回見面超刺激,素昧平生直接下場對招。
和育年二度交手,比起上回來少了試探,多了嘗試。首次交手,是「我不知你,你不知我」,每秒不確定,每秒都未知,縱有頑皮之時,也是點到為止。

二度交手,是「愛用手肘?那我也要用手肘跟」或「知道你身體很沉穩,倒要看你能多快」一個逼,一個追,真的可以跳起雙人舞,
你輕拂,我低頭
你旋臂,我轉圈

上回,覺得育年的身體質感,既穩且沉,像樹,像石子。
這回,他穿了一個摩擦力超低的襪子,整場以溜冰的質感滑來滾去,整個抓不住。嘿,何止是石子,是顆滾石啊, Rolling Stone來著
(明明名字有個「年」(黏)字,卻這麼滑溜可以嗎) 

育年亦是很好的翻譯官,身兼體能教練與舞者的他,具有「將動作轉換成語言,並讓對方理解」的能力。我觀察他如何跟阿飛解釋即興舞蹈,如「你就想像打柔術,放慢十倍」
,他兩人之間,在語言和動作的轉譯全無障礙。


一個是海,一個是石,兩人過招,又生出另一種質地。
兩人打起放慢的柔術,像是風滾草球一樣,一路從東南角滾到西北角,所經之處,草根都要連根拔起,滾、纏、脫、拖,像是兩隻犰狳。

//屏妤和蔣昕//

相識多年,幾乎不用接觸,看眼神就知道對方要來哪招,如三個畫家對一張畫布搶著作畫,一人一筆一色,你一筆我一筆,你翻,我掃腿,你滾,我轉圈。 如果用超慢快門記錄軌跡,會像Jackson Pollock 的畫,純白畫布,點點顏色,每一點顏料是動作的軌跡與痕跡,看似無關,其實環環相扣,連綿相生,一動生一動,每一個動作是上一筆動力的延續,或是翻轉。

因為太熟了,全無編排,全靠默契,無須言語 , 也可以用動作講故事,三個人在音樂之中完整一首動作的詩。宋冬野來了,那我們講個鴿子的故事吧,飛去南方南方,我在後頭拉著你的腳。什麼?下一首依舊宋冬野「斑馬斑馬」?那就來個旋轉木馬吧,高高低低,迴旋迴旋。瘋到開心處,簡直是即興舞蹈加脫口秀,各種舞風加肢體模仿,一路從盧廣仲的魚仔,玩到科摩多龍,在地上又游又爬。

//三人//

三個質量、初始位置和初始速度都是任意的星球,在相互之間萬有引力的作用下,如何預測其運動規律? 答:無法預測,其演變是混沌的。這是著名的「三體問題」

浪漫主義向來稱頌「兩人」的關係,不論是戀愛、伴侶、知己,都限於兩人之間。兩人之間,只有「你我」,是你進我退,是同進同行,那麼,三人呢?

雙人總是直接。跟,或不跟,離開,或是留下來
三人的關係更為混沌,我想走了,但她不讓我離開你。我想介入,但你們纏得難解難分。人類老以為自己有自由意志,其實身不由己,等等,這,豈不是江湖。

身體最誠實,身體無法說謊。
人的一生,無非是種種選擇的積累
即興舞蹈是選擇,是我與他人的關係

跳舞場,原來是生死場,想來即來,想走,不見得可以走。
忙著生,忙著死,忙著與他人產生關聯。「作為第三人,如何讓a跟b 產生聯繫呢?」我想著。

沒有答案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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