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, May 23, 2012

革命離我們很近 (寫在六四與埃及選舉之前)


上週去了一趟埃及,這幾日心情震盪,不知所以,直到今天看到蘇起的一段話:
「我年輕時台灣社會雖然貧窮封閉、威權統治、兩岸緊張加上國際打壓,但當時年輕人有信心、希望和目標,普遍對未來充滿衝勁;反觀現在台灣年輕人沒有希望,社會沒有典範,整個社會失去活力,看了令人傷心。 」
這段話,切中我的心情,是台灣年輕一代與埃及年輕人的差異。

六四天安門事件我還沒長記性,國父孫中山革命奮鬥史讀了上百回也不過是文章裡頭一段。直到去了開羅,才明白革命離我這麼近。
抵達開羅是清晨六點,提心弔膽在行李旋轉盤前面故作鎮定,心底已經開始盤算萬一掉了行李怎麼辦,聽過太多埃及航空的小故事,我在隨身背包裡頭背了全套換洗衣物,行李若丟了至少可以撐一天。

尚未出機場,已經有人盯上來「需不需要計程車啊」,機場很新很大,做生意的人一臉沒睡醒就急著拉客希望能賺一筆。ESTTC (Egyptian Scenographers and Theatre Technicians Center)的會長Hazem來接機。

清晨六點,開羅如初醒的嬰兒,面目模糊輪廓尚不清楚。 Hazem說昨夜埃及爆發衝突死了十五個人。 經過Tahrir square,曾經綠草如茵的廣場如今一片黃沙,佔滿了帳篷,「這些人從去年革命的時候就在這裡了」Hazem補充。

第三天,人在飯店裡,我在CNN上面看到警察對著抗議民眾強力水柱,開羅實施宵禁。 第七天,我認識了 hossam Ahmed兩兄弟,弟弟Hossam,照片設計師,一口美式英語加上一點點中文,十足搞笑,哥哥Ahmed,音樂人目前蘇伊士服兵役,個性靦腆。他們是開羅的陽光,熱情動人。

直到我看到他們在街頭抗議的影片,我才明白我太淺薄。革命總是要流血,流血的總是年輕人,一代又一代我們被送去送命或送死。為了理想為了自由,或為了最模糊的字眼「國家」

Hossam Ahmed自拍的影片中街頭一片混亂,均是年輕男子,遠方傳來一陣一陣爆炸聲,不知是不是槍響,兩兄弟叫著對方的名字,在一片阿拉伯語吶喊聲中,雖聽不懂,也知道情勢緊張。煙霧,可能是催淚瓦斯,畫面角落有人倒在地上,狀態不明。

搜尋Egypt revolution,更多驚心動魄的影片
跟我年紀差不多的,比我小幾歲的,大叔年紀的直視鏡頭無畏的說「I am going to die today」「We will not be silenced, whether you are a Muslim, a Christian or a atheist, you will demand your goddamn right. And we will have our rights. One way or the other, we will never be silenced.


一個青年,獨自以肉身擋在鎮暴車前面,影片中有一個女人不斷不斷高聲尖叫。兩方僵持不下,箭在弦上,要是駕駛心一橫踩油門,他立刻會是一軀身首異處的青年屍體。尖叫尖叫,然後,一個又一個,一個又一個,越來越多人加入,鎮暴車緩緩後退。

Tahrir Square衝突熱點,上百名穆斯林聚在廣場上祈禱,基督徒手牽手一圈圈在外圍拉起保護線,避免警察打斷。


開羅擁擠的交通,在街上,也在車內。一天到晚總是塞車,地鐵內擠的前胸貼後背,身為外國人,不管買什麼東西都可能被敲一筆,路上男人的眼光直盯著妳毫不放鬆。可是我想念埃及。空氣中瀰漫不確定和希望,年輕人的眼中有一點點懊喪但是不悲觀。

我想念埃及
埃及像是幼弟,看著他在民主路上搖擺學步,一方面不忍心替他想到未來種種障礙,一方面又無可救藥的覺得樂觀。我想跟他們說,未來的路很長,民選總統
可能會貪污,兩黨政治可能會陷入惡鬥導致政府空轉,或是更糟的,兩黨皆往財團靠攏把國家土地與資源一塊塊賣掉。但是,一切都會好一點的。現在有臉書有 youtube有無遠弗屆的網際網路雲端運算,資訊取得快速,沒理由再像八零年代一般,軍方鎮壓學生,血流成河只有少數資訊外流,到今天還有許多中國年輕人從沒聽過六四事件。

會好一點的,雖然未來挑戰很多,但是不要怕,不要噤聲,不要太著急,一步一步慢慢來,你們是阿拉伯世界的先聲,突尼西亞和敘利亞的姊妹兄弟們還在努力中,會好一點的。
(只是,台灣會不會好一點?我不知道)

註:掌政長達三十年的穆巴拉克在去年革命中下台,歷經十五個月的陣痛之後,埃及即將在五月二十三以及二十四日舉行總統大選。十三個候選人裡頭有五位受到矚目 由於埃及還沒有憲法規定總統職權, 此次選舉當選人將肩負制憲責任因而至為關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