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December 07, 2017

讀「講座紀錄:脫美入歐?抑或南進?——當代舞蹈國際交流的選擇題」一些雜想

「這之中有一種被召喚的特質。而不是被限定的傳統,限定我只能擁抱某一些事物...慢慢的人就會被形塑成那個樣子,而不是顏色、語言去切割出來,不是那個顏色的,那個種的就必須有特定的那些傳統。這是我自己對那個東西(傳統的意義)的看法。」---陳武康

讀完上下兩篇講座紀錄,有些回憶衝上心頭。

少年時候,習街舞,入大學熱舞社,開始會討論誰是「真 hip hop」,誰是「假hip hop」 。那時候我們都很想把自己變的很黑人,捲髮爆炸頭樣樣來
去紐約念書,修了一門課hip hop as pedagagy,原本頗焦慮他們會排擠我「靠哪來的亞洲人啊」「亞洲人也談hip hop?」
出乎意料的,同學們很自然的接納我,根據我偷偷觀察,班上僅有兩位白人,她們反而需要花更多力氣去「打入」那個圈子
去證明自己不是「又一個白人來偷我們的文化」(不過,這是另外一個故事了)

說是談hip hop,更多的時候,我們談挫折的經驗、談身體的經驗,談你做為一個20歲念大學的黑人男孩,跟我作為一個初到紐約的台灣女生,我們的身體在這個光怪陸離大都會,經驗到什麼?

「今天早上地鐵上有一個警察把我攔下來,然後查我證件,接著把我背包的東西一股腦全倒到地上,我跟你講啦,這就是作為一個年輕黑人的日常」
「我今天接到通知【有色人種早餐會歡迎你】,來到美國之前,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是有色人種,這個字詞彷彿突然掉到我頭上」我說。

我當時不明白, 這堂課對我影響深遠。

在這裡,每個人的經驗都重要,而每個人都可以在hip hop裏頭找到連結 (某種召喚?),因此有屬於你自己獨一無二的hip hop詮釋。不是因為我膚色比你黑,或是我來自布朗克斯,所以我的hip hop才是真的hip hop。
慢慢的,我丟掉台灣那種「尋根」「找正統」「證明自己比別人更正統」的概念,「就算我吃力模仿別人,也不會比本尊更出色」,就很自然作自己有興趣的東西,挖自己有興趣的東西,就會長出自己的樣子,街舞也好,葛蘭姆技巧也好,現代芭蕾也好。(註一)

hip hop is about voice yourself
and nobody can take away my voice from me

然後,就在同一個學期,我在某個聚會上遇到周書毅(好像書毅剛好來紐約演出?駐村? 我想不起來了),我們簡短交換了對於「來到國外表演,要給別人看什麼」的意見,具體內容不記得,只記得頗有共識。

沒想到接下來七八年,還真的常常聽到「台灣人要拿什麼去給國際看?」這種非常焦慮的提問,初聽到這問題,我心裡驚訝「咦?為何要問這個?」(註二)
「我們站出來,不管是現代芭蕾或是嘻哈,很自然就會有我們自己的樣貌,是「台灣人的現代芭蕾或是嘻哈」,就不可能跟別人一樣,也沒有規定台灣人就一定要拿廟宇儀式,才「夠台灣」啊」
我才醒悟,原來當年一整學期的東西,滲到我心裡。Hip Hop as Pedagagy 好像打磨木頭一樣,磨了我的底

很久沒想到這一段,今天剛好看到陳武康在講座所提,勾起一些什麼。

頗有感,特記之。

(所以當代舞蹈的討論應該要把hip hop放進來)
(真的) 



註一:當然,我自己知道我之所以講得這麼輕鬆,是因為我不以舞蹈為業,不以創作為生,壓力低很多。
註二: 這是個人層次的回應,如果是文化戰略政策的討論,又是另一回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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