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day, July 23, 2017

即興舞蹈大會第二季


接觸即興,是感知,是不間斷的選擇,是敞開自己,是活在當下
每一秒,都得選擇,跟,或是不跟?

素未謀面的人,初見面就即興舞蹈,倒是生平第一次。這過程,整個把現代人際關係倒轉走一遍,不從寒暄對話開始,直接身體接觸,下了場才開始聊背景工作,像是補課。
          因為不認識,一開始內心各種驚奇
       「咦? 怎麼動力走這裡」「哇,這裡你可以從這個角 度走?」
        「靠,這肩關節太穩了吧」
           下場之後的閒聊,成為謎底揭曉的過程。
         (喔,原來是街舞底,難怪,難怪。)
           (喔,原來你練過這些,難怪,難怪。)

          「那麼,某某演出你怎麼看?」
         (嗯,我也猜你會喜歡。)

            「那麼,某某編舞家呢?」
           (唔,我懂你說的,但我倒沒有這樣想過。)


 與屏妤、蔣昕認識多年,熟悉彼此的身體動作套路,內心是「啊哈,我就知道你想接旋轉」「我也知道你猜我要轉圈,我偏不轉」,或「我就知道你要來這招」「哼哼我也知道你猜到了,來吧」
像小說<迷霧之子>中燃燒天金的鎔金術師,能瞥見未來,你看見對方種種選擇中最有可能的那一種,對方也看見了你的選擇。我預知她要騰空,那我滾地。她心知她若騰空,我要滾地,電光石火那一秒,她也改滾地,於是一起,於是同時。

兵不厭詐,這是即興,嘿嘿。


我向來動作快,思緒更快停不下來,生活中要花很大力氣排除多餘思緒。動作是脫韁野馬,思緒是翻飛的雲。總要到下半場,動作與思緒才能慢慢合一。上半場還用腦子判斷跟,或是不跟? 到了下半場,思緒漸漸安靜下來,此時的選擇不再是用腦,而全部交給身體,身體想跟,那就去吧。

進入了某種水銀似的狀態,無分內外,身腦心合一,均質而同一,水銀瀉地,純然反映動力之走向,對方給我什麼,我全然接受。

上半場各種驚奇,下半場,偶爾起了頑皮和較勁之心 ,「肩關節穩?倒要看看你腳步如何」「欸,勾膝蓋? 要去哪? 好!跟到底」,較勁之心一起,不免各種招數試探對方,畢竟不熟,點到即止,簡直是葉問對宮寶森。


即興是選擇,而剪輯即興舞蹈的影片,是重新審視一遍當時的選擇。
人生難得有機會,可以坐下來審視自己的選擇,而且用大螢幕看,有種人生跑馬燈之感。

第一遍,總是盯著自己
第二遍,看別人的選擇
第三遍,看自己的選擇,給別人帶來什麼影響

33分鐘,剪成3分半,兩整天
(當然並非分分秒都坐在螢幕前,我依舊行走、喝茶、吃飯。兩整天,指的是我時時刻刻想,到底哪些該留,那些該捨,哪些可以前後調動,不著痕跡。)

我在找什麼?自己也不大確定。有時,我找那個「同時」的時刻,那些散佈在一百二十分鐘裡頭,偶然出現,像鯨魚浮出水面,可遇而不可求的時刻,四個人同時沉,三個人同時轉,兩個人同時飛,剛好,我們都在那一秒,做出一模一樣的決定。

我也找那些「逸散」的時刻,動力乍洩,無以為繼,我們分開。不知道幾小節之後,才能又相會,全然地未知。不確定(你我是否會再產生聯繫)但又篤定(你我就若這樣分開,沒關係)。不確定又篤定,相反又相容,可比愛情,可比太極。

跟,或不跟?

跟,或不跟?


「假如我們勇敢的採取行動,與他人發生深刻的聯繫,我們的人生便成為一部巨著」(紀實與虛構,王安憶)

但我們太聰明,因此我們懦弱,我們躲在文字和語言的背後
我們滔滔不絕,我們裹足不前。

即興的時候,短暫地從語言和文字掙脫。
墜落的時候,被接住
猶豫的時候,被接受
成年之後,能如此盡情遊戲,是一種幸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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