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e soloist

走出電影院，總覺少了什麼?

低頭想想，是雨。電影裏頭的L.A是三個月沒下雨的城市

一開頭男主角Rober Downey Jr仰天摔了一跤， 人只有在摔跤的時候，才會真正望著天空，但這天空太澄藍，藍得讓人惱恨。



俯瞰偌大的都會，車輛交行如詩、如蟻、如血管中運行的紅血球，路隔車，車隔人，人隔窗子 連辦公室裏頭都疊滿文件夾看不見鄰桌的臉，伸手碰不到活生生的血肉。有車有房有名有望有才華有晚宴有香檳又怎樣? 心裏乾枯如裂土，來回踱步如籠中獸。坐在戲院中的我，也看得唇敝舌焦。



公園中，遊民拉著只有兩根弦的小提琴，囁嚅著貝多芬的名字，貝多芬在房間裏，貝多芬在手指尖，所以琴音撼動人心，一拉琴弓，人圍過來，鴿子起飛，載著音符起飛。飛到哪兒去? 天空永遠籃，永遠浮兩朵白雲，這樣的ㄧ成不變「永遠」令人沮喪想發狂，人說鴿子象徵希望，但這情況，連鴿子也不知道要飛到哪裡去，只好圍在高架橋底下，聚在一起像是會咕咕叫的耗子。



分一點點靈魂放在音樂裏頭，靈魂不是越分越稀少的黃金。靈魂是熱帶藤蔓，越砍越茁壯。有一點點靈魂在音樂裏頭，不經意聽到樂音的人也駐足不去。

「總像有什麼更高的東西在跟他溝通，你看著他對音樂的樣子，會捨不得離開」「我不記得我曾熱愛一樣東西一如他熱愛音樂」Robert Downey Jr肺腑之言，卻狠狠傷了前妻的心，前妻的表情瞬間凝結，我亦似被冰錐戳了一刀，淺淺的沒流血，只不過眉頭ㄧ蹙，與晴姿相視搖頭。



城市很乾，城市不下雨，我們都覺得渴，覺得自己是困在玻璃瓶裏頭的蒼蠅，撞斷觸鬚也撞不出去。沒有雨，電影裏頭拍到的水是眼淚、是尿。沒有雨，唯一一個著墨「水」的鏡頭是Robert Downey Jr.巡看他為Jamie Foxx新安排的studio，Robert洗完手，鏡頭拉近水龍頭正漏著水，ㄧ滴，ㄧ滴，ㄧ滴，我心生疑惑「水?」。 下一個鏡頭Jamie Foxx情緒爆發，揪著Robert Downey Jr.又踢又打，盡洩心中情緒。 水是交流媒介、是真實流露、是真正心情，若以水喻人心柔軟的情感，難怪整部片裏頭都沒有雨。



世界太乾，情緒是無比珍貴的水，以至於我跟你都把情緒藏起來。乾到快死了，便靠在一起圍著火載歌載舞。靠在一起，也不能解決什麼。莊子笑曰:「相濡以沫，不如相忘於江湖」，我同意。



最終Jamie Foxx和Robert Downey Jr.人，四人一起坐在演奏廳裏頭聽音樂會。我心目中理想的結尾是Jamie Foxx推著遊民推車，貝多芬坐在他的家當上頭，ㄧ同走。





「不如相忘於江湖」，我說。